顾帆躲在暗处观察着他，了解着他，对他的轮廓越清晰，顾帆心里的空洞就越大。
他鄙夷着蒋沉星的半途而废和朝秦暮楚，又热爱着蒋沉星的不受拘束和自由自在，两种同样狂热的情绪充斥在他体内，令他不敢靠近蒋沉星，却又如瘾.君子一般暗中窥视。
直到中考结束后，他放弃了前三所重高抛出的橄榄枝，鬼使神差地去了蒋沉星在的三中。
被母亲哭着捶打时，顾帆听到混合着母亲哭泣声的咔擦声响，那好像是灵魂被扯成两半的声音，一半指责着他的自私和妄为，一半雀跃着可以再见到那个人。
即使只是远远看着，偶尔与他擦肩而过，顾帆也甘之如饴。
他不是不想，不是没有所求。
可是他怕，怕吓跑蒋沉星，怕有幸拥有后又要战战兢兢，随时害怕着他的变心，最后还要承受失去的痛苦。那他宁愿从来没有得到过。
他跟蒋沉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，平行线可以无限靠近，却永不相交，小学生都懂的道理。
蒋沉星的人生绚烂多彩，不需要他这样阴暗的一笔。
而现在也只是一切回到正轨而已。
第二天，蒋沉星醒过来时，寝室里已经没有了顾帆的东西。
空空荡荡，什么都没留下。
蒋沉星在床上坐了很久，曾经四个人的寝室，现今恍然像场梦。
毕业之后，蒋沉星就出国了。
在外面玩了几年，美其名曰留学，实际混的都是华人圈，顶多镀了层“洋气”。
直到接到了庄锦路和姜炜结婚典礼的邀请函，蒋沉星才恍惚有了真实感，毕业都已经好几年了。
现在国内婚姻法还没允许同性结婚这条，庄锦路和姜炜是在荷兰领的证，回国宴请宾客。
蒋沉星到会场的时候，只看到了姜炜。
姜炜打量他一眼：“像模像样啊。”
蒋沉星怕他又喊自己狗星，多丢份儿啊，现在好歹他在别人眼里也是精英海归好嘛。
于是连忙打断：“炜哥，好久不见，哈哈哈，好久不见。”
姜炜笑着推他一下：“行了，知道你要找路路，在后边。”
蒋沉星连忙滚了。
这场典礼办的挺简约的，但现场布置却很温馨，显然是有人用了心的。
蒋沉星跟庄锦路在后台聊了会儿，看他要换衣服了，就去找自助甜点吃，把蹭吃蹭喝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“蒋沉星。”
蒋沉星下意识回头看，是顾帆。
他差点被甜点噎住，捂嘴侧头咳了两声。
顾帆拿着两杯酒走过来，递给他一杯：“没事吧？”
蒋沉星接过来：“没事……谢谢。”
时隔数年后的首次见面，两人都缄默着，蒋沉星偷偷瞄了几眼，觉得顾帆没怎么变。
依旧是冷冰冰的表情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，只不过换掉了校服，穿上了高定，看来这些年混得很好。
蒋沉星心酸地想，他们寝室四个人，就他最没用了吧……都老大不小了还没什么人生目标。
顾帆看着他，声音低沉：“什么时候回来的？”
“啊……就前两天。”
顾帆点点头：“留下来还是……”
蒋沉星笑了笑：“买了下礼拜的机票，还是外面自由。”
“挺好的。”
又沉默了……
蒋沉星在心里叹了口气，他知道顾帆跟自己压根没什么可聊的，人家说不定到现在都还嫌他烦人呢。
蒋沉星神经粗，反应也慢，一直到出国后交过女朋友了，才慢慢回味出来，其实初高中的时候，他经常跟顾帆不对付并不是他讨厌顾帆，而是另外一种隐秘不宣于口的感情。
也许是在顾帆不厌其烦地纠正他英语发音的时候，也许是高中某次放暑假顾帆握着手机对他说“我有手机了，你还想加我吗”的时候，也许是顾帆忍受着他的所有欺负还愿意替他整理东西的时候……
又或者是那几年的任何一个瞬间。那种感情就这样一点点滋生，不热烈，不醉人，却在错过经年后，让他首次体会到何为痛彻心扉。
只可惜，那时候他太幼稚太天真，把所有一切都毁了还不自知。
“那什么，路路刚喊我过去，先失陪了，以后有机会再聚啊。”
蒋沉星笑着说完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结婚典礼顺利落下帷幕，蒋沉星没开车来，就叫了出租车，站在路边等。
一辆黑色宝马悄无声息地停在他面前。
车窗落下，顾帆微微探过身：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蒋沉星头皮发紧：“不用，我叫车了，马上就到。”
“上车吧。”
蒋沉星：“……”
顾帆开车很稳，蒋沉星一直扭头看窗外城市的车水马龙霓红灯绿。
顾帆问：“地址。”
蒋沉星报了酒店地址。
顾帆说：“不回家住？”
蒋沉星无奈地说：“又被逼着相亲了，我这次都是瞒着家里人回来的。”
顾帆沉默片刻：“你，还没有结婚吗？”
蒋沉星故作轻松地笑笑：“我才多大啊，那么急着结婚干吗，别说结婚了，连对象都没有。你呢？”
顾帆摇头。
蒋沉星干巴巴地哦了一声：“挺可惜的……”
酒店很快就到了。
蒋沉星解开安全带：“那我先走了，谢了啊。”
顾帆轻轻地嗯了一声。
蒋沉星打开车门，一直在嘴边徘徊了很久的话终于说出了口：“那个，以前我不懂事，做了很多蠢事，我也不是瞧不起你跟你作对，我只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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